当不了全职儿女的年轻人,打算重回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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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纵向青年,作者|李狗蛋,编辑|路子甲
原生家庭是个围城,年轻人享受它的恩惠,也一次一次努力逃避它的束缚。
在每一个随时担心裁员的深夜,996后的年轻人给爸妈打了个电话抱怨,就等着一句:“回来吧,爸妈养你。”
早就忘了自己年少轻狂时,怎么意气风发,想着迟早有一天要有自己的房子,自己决定吃什么,再也不怕回家太晚。
但是那些早已当上全职儿女的年轻人,却开始纷纷后悔,他们迫不及待离开家庭,回到职场。
他们虽然拿着父母的钱吃饭、睡觉、打游戏、玩手机、看书、看电影,不需要经营复杂的人际关系,也不需要为工作熬到头秃。但在家时间越长,就要面对越多父母的嫌弃和自己内心的不安恐惧。
毕竟,世界是个循环,长大离开家庭,是每个人都必须走出的一步。
而父母给的舒适氛围,不过是温水煮青蛙,屏蔽了生活的苦,也扼杀了难以避免的成长。
在家半年,用光了精神内耗
“我讨厌家里重男轻女的氛围,我和我爸妈基本不怎么交流。”
211学校毕业的小苏,为了二战考研,想利用自己大学时攒的积蓄在外面租房子,结果遭到了父母的拒绝。
小苏的爸爸试图用钱留住她:“每个月给你生活费,你在家三战都没问题,你不工作都没问题。”小苏的妈妈则以情动人,说:“女儿就是天生要跟妈妈近一点。”
小苏父母这招果然奏效,小苏被父母打动,留在家里,拿着父母给的家用,承包了部分的家务劳动。
但时间一长,小苏觉得自己被骗了。有好几次一家人吃完饭,小苏的弟弟和爸爸窝在沙发里玩手机,而小苏的妈妈却让正在学习的小苏去洗碗或者收拾卫生。而且不仅让她干活,还经常嫌弃她做的饭不好吃、收拾的不干净。
这让小苏觉得很不公平,她想不通,明明更闲的是弟弟,怎么每次干活只找她,还对她挑三拣四的呢?
生活中点滴矛盾的积累,逐渐让同在屋檐下的小苏与父母之间越来越冷漠。才半年的时间,小苏就已经受不了与父母同在屋檐下,每天都想着如何能远离家庭,早日上岸。
作为全职儿女,她很少为自己的物质生活发愁,零收入、零存款、兜比脸还干净。
因为大多数全职儿女,原生家庭条件优越,能在一穷二白时给他们些许保障。于是脱产的他们选择回家给父母打工,把家当做避难所。
毕竟在家啃老无非添双碗筷,出门创业买房则容易掏空六个钱包。
北漂女孩梦梦则是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强势支配中。
当年高考后,父亲不仅自作主张选了梦梦不喜欢的专业,大学毕业的时候,他甚至还要插手给女儿找不喜欢的工作。
梦梦对父亲的操作感到窒息,于是毕业后一个人跑到北京当了北漂,这让父亲极度不满意。
“刚去北京那段时间,我爸隔三差五打电话让我回老家,我说不回去,他就要来我公司找我。没办法,我只能周末回家。后来和他谈了好久,他才勉强同意让我留在北京。”
但是在北京五年的时间里,她还会经常收到父亲让她回家的劝说,光是想想就让梦梦很崩溃:“我爸就是不想让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幸亏我没听他的,不然现在可能就疯了。”
事实上,与小苏和梦梦有相同情况的人并不在少数。很多成为全职儿女的年轻人都直言“每天在家,必须按照我妈的想法生活”。
经常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能引爆儿女和父母之间的“炸药包”,就可能出现“家庭风波”。比如包饺子时,儿子无意怼了老妈一句,被老妈骂一个小时;比如因为晾干的衣服没有及时收,被父母训斥半天等等。
还有一些全职儿女会与其他全职儿女相互比较,看到别人已经找到工作,或者别人已经考研考公成功上岸,在比较过程中,自己就会焦虑到不行。“只有我没有工作吗?”“只有我家这样吗?”成为大家热衷讨论的内容。
随着焦虑不断蔓延,当初热衷的这份“全职”,也就不再那么香了。
一篇无工作全职儿女的日常(图源:小红书)
这样的情况下,最考验的是儿女们的心理承受力。如果儿女不脸皮厚、心态稳,如果不练就左耳进右耳出的绝世神功,那后果很可能是想离家出走。
然而回家容易,果真想离开家的时候却也并不容易。
“温水青蛙”里的青蛙,竟是我自己
可以肯定的是,全职儿女是个“坑”,进来容易出去难。
自从2022年留学回来,英国硕士毕业的工科留学生琪琪,始终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这段时间,琪琪虽然也有投简历、找工作,但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晚上熬夜到凌晨,每天无拘无束吃吃喝喝的放松日常,让琪琪无法完全投入到找工作的紧迫状态。
“平时基本会陪父母遛遛弯,需要用钱的时候,爸妈也会慷慨资助。”所以虽然没工作没收入,因为有父母“兜底”,琪琪并不着急上班挣钱,而是执着于慢慢寻找心仪的大厂。
只是人一旦进入舒适圈,就不想努力了。在小红书上,有人已经完全把全职儿女当成了一种“有闲又有钱”的生活手段。
晓敏就是在爱尔兰工作一年,回国后闲置在家,于是她每天把在家陪老妈出入火锅店、麻将馆以及一起笑话路上的青蛙当做工作内容。她认为这份“工作”十分称心,还不时感慨这份工作的“来之不易”。
小红书博主调侃自己没收入只花钱的一年 (图源:小红书博主@哈!偷你臭袜子)
有热心人总结了全职儿女的工作内容:
家里相当于公司,父母相当于CEO,工作内容就是让CEO满意,因此员工们要去进行商务谈判——相亲,还要做好电话必接、随叫随到、随时随地为父母做修图、陪聊、厨师、保洁,以及全年无休的准备。
回家的年轻人,自从做了全职儿女,好像父母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他们依附在父母身边,靠着给父母“打工挣钱”,去维持自己的生计。
殊不知这样的生活并非长久之计,当有一天,他们想走出去,想离开父母的庇护时,会发现迈出家门口都异常艰难。
“我不认为我能走出来了,要是离开家里,估计我也活不成。”在豆瓣“家里蹲自救同盟”小组,组员小尹丧气地说。
小尹无业在家将近三年,这三年她尝试找过工作,但每次都因无法适应社会又退回到家里。每到这时,小尹的父母总会无条件接纳并且安慰她,让她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
父母包容的态度提高了小尹的容错率,然而小尹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变得更焦虑,她觉得自己人到中年还家里蹲,简直就是个“废物”。
“我父母这么大年纪还要给我零用钱,我不知道除了自己父母以外,我活着的价值是什么。”
全职儿女住在家里,就像“温水煮青蛙”,终有一天会失去跳出去的勇气。
虽然意识到父母年纪越来越大,不应该过度依附辛苦赚钱的父母,但他们仍然没法说服自己趁年轻投入到社会劳动中。
他们错过了校招,错过了社招,因为很多普通的工作甚至无法和“全职儿女”,短暂的舒适让他们无法去思考未来——成长和独立是痛苦的,在这个时代大背景下,对谁都一样。
通过攒钱赢回一点尊严
全职儿女,与其说是子女单方面向父母索取,不如说是他们自己内心的博弈。强势的一方或许可以攻破防线,而弱势的一方,最后恐怕只能无奈妥协。
在这场博弈中,儿女想要内心强大,就得攒足自己的底气。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有钱”。
在全职儿女中,有这样一类人,他们虽然和父母住在一起,但是几乎不跟父母要钱,而是用自己的小金库也能养活自己,让自己不至于在父母面前抬不起头。
二毛在家做全职儿女有一年半,在这之前,她在北京工作了四年,结果疫情的打击,导致二毛不幸成为被公司选中的“被裁人员”。后来在北京待业三个月,找工作未果的二毛,为了减少房租、伙食费带来的经济损耗,只能选择“隐退”,回老家和父母住一起。
虽然在老家,但二毛仍然自立,通过当数字游民,每个月也能有三千左右的收入进账。
二毛说“虽我不愿意和他们要钱,现在每个月做兼职的收入够我生活了,有时候还能帮家里买点必需品。”
与二毛自己挣钱不同,从211院校毕业后,在家待了半年多的小苏,她的小金库,则是从大四准备考研时期的生活费中攒下来。那时候,别的同学下馆子,小苏吃便宜的外卖;别人疯狂买衣服,小苏则一个月只买一两件或者不买。就这样,小苏省吃俭用攒下了一笔“巨款”。
提到这笔巨款,小苏十分骄傲“今年我出去旅游花了好几千,我爸只给了一千,如果我没存款早就入不敷出了。”
至于为什么会存这么多钱,这要源于小苏生活中的所见所感。她回忆起曾经有一些同学想要出省工作,却因手里没钱而面临继续问家里要钱的窘境,最后这些同学要钱未果,只能留在老家。
虽然小苏目前还在家里,但由于她自己有积蓄,整个人花钱也相对有底气。如果不喜欢吃爸妈做的饭菜,小苏就可以自己买一些速食、馅饼、米线螺蛳粉改善饮食,如果确实在家待不住,小苏还可以计划出去旅行。
“攒钱就是为了给自己自由,反正没问父母要。”小苏说。
毕竟,有存款,就能吃自己想吃的东西,买自己喜欢的明信片,才能让全职儿女在父母面前有一点底气,才能随时去想去的地方。
虽然买不起自己的房子,没办法彻底独立,但是不用零花钱都找家里拿,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一种自由。
结语
回家是为了缓解生活的压力,离开也是。
真正体会过全职儿女的年轻人,不想背负心中对父母的愧疚与压力。所以他们开始努力脱离家庭赋予他们的“安逸枷锁”,从而实现自己的独立。
琪琪说,自己每天在家里学习,然后不断地投简历。虽然父母希望她能够待在家附近的城市工作,但如果上海或者广州等一线城市能带给她更好的工作机会和发展前景,她大概率还是会远离家乡选择北上广。
小苏说考研二战结束后,她在一个学校招聘会中,找到一份在省外的、自己满意的工作。求职成功让小苏开心过了头,甚至好几个晚上都开心到睡不着。
一方面,她是为了自己有工作高兴,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从小拼命学习想出省,现在终于可以不用再回来继续生活了。”
独立的过程可能比较漫长而痛苦,但总归有用。
毕竟,家里的安稳是短暂和虚无缥缈的,而自己争取到的才足够活完一生。
*本文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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